第五回 穷酸潦倒乱交际,老徐娘尤爱戏鳏夫
流言蜚语报端挑,半老徐娘兴致高。
东家短来西家长,鸡毛蒜皮乐滔滔。
手握麦克纵声吼,污语秽语逞淫豪。
舞步永远学不好,扭怩作态也风骚。
「哦,不,不!」阮主任摆着手,双眼却死盯着胡姐。
我瞟了一眼身旁的田经理、我刚刚结成的连襟,嘴里一边嚼着花生豆,一边
漫不经心地言道:「听奶奶说,高颧骨的女人克夫,据胡姐自己介绍,她的前夫
得了脑血栓,第二个丈夫没过满一年就归西了……」
「啊!」我的连襟登时惊呼起来,递到嘴边的酒杯戏剧般地停滞下来,他呆
呆地望着我,因恐惧,厚嘴唇可怕地抽搐着:「真的么,这,这……」
田经理放下酒杯,怔怔地瞅着自己的大腿:「我说的么,这些日子以来,每
天早晨醒来后,我的腿就发麻,哎呀,会不会是要中风啊!」
「嘿嘿!」我暗暗地撇视着田经理。这等老母牛,莫说你个步入中年的田某
人,就是我这血气方刚的棒小伙,都告饶了!
「呵呵!」听着田经理这不打自招的话语,阮主任扑哧一笑,脸上泛起更加
不屑的神色:「这种女人啊,我看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啊!」
「他妈的,好个吃人的母老虎!」田经理拍了一下餐桌,恶狠狠地瞪了胡姐
一眼。
「哈哈哈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哎哟!」
毫无所知的胡姐依然疯笑不止,也许是笑过了头,不慎差了气,手捂着雍肿
的胸部,皱着眉头。田经理见状,顾作关切地问道:「胡大姐,你怎么了,不舒
服了?」
「没什么。」胡姐轻抚着胸部:「我有些鳖得慌,我要排气!哦——哟!」
说到此,胡姐咧开嘴巴,深深地喘息一下,又长长地向外呼出一口气。
田经理以挖苦的口吻解释道:「胡姐,这是打嗝,不是排气!」
「哈哈哈!」胡姐捂着脸庞又大笑起来,田经理慢条斯理地说道:「胡姐,
你搞错了,你是不是喝多了呀,怎么打嗝,排气都不分了,胡姐,排气是怎么回
事啊!」
「哈哈哈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」
胡姐笑得正来劲,哗——,灯光突然熄灭,意外停电了,服务生匆忙送来蜡
烛,我接过一只,又抓过一只空酒瓶,故意凑到胡姐的面前,装成笨手笨脚的样
子:「插啊,插啊,我怎么插不进去啊!」
「哈哈哈!」胡姐愈加乐不可支了。
我双肩一耸:「哦,原来屋子太黑,找不到眼啊!」
「嘻嘻。」胡姐乐得笑声都走了调,手捂着嘴巴,学着少女娇嗔的样子道:
「你说些啥啊,嘻嘻!真难为情啊!」
「来,胡姐,咱们玩一会!」田经理放下酒杯,嘴里喷着酒气,一把拽起胡
姐。
胡姐颇为乖顺,拉着田经理的肥手欣然走到餐厅中央,摆出一个让人瞠目的
媚态,在田经理笨哈哈的拽扯之下,步态零乱地舞动起硬梆梆的腰身。我低下头
去,不愿意再多看一眼。
田经理与阮主任除了争来吵去,便是胡吃海喝,而动迁的工作则毫无进展,
职工们怨气冲天,阮主任一拍屁股干脆躲起来了,一切一切的琐务全由我来搪塞
了。
这不,已经退养多年的老上司——董书记骂骂咧咧地走进办公室,将一把票
据摔在我的面前:「这些药票子,什么时候给我报销啊,我自己都垫了壹万多元
了,再这样下去,莫说吃药,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喽!」
「他有什么办法啊!」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胡姐不知何时醒来,见老上
司冲我发脾气,替我解释起来。
老上司盯着胡姐:「你是哪来的?」
「哦,我,我么!」胡姐毫不掩讳地介绍起自己的来历。
老上司点了点头,死板的面庞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:「你好啊,小胡!」
「消消气。」胡姐端起暖壶:「董书记,莫生气,喝杯茶,消消火,哎哟,
没水了,我这就烧去!」说完,胡姐推门而出。
望着胡姐的背影,老上司再也不提及报销的事情,更不再虎着老脸了:「小
张,听她自己介绍,是离异的吧?」
「嗯,这很正常啊!」我平静地说道:「自从胡姐来到办公室,我才发觉,
如今的离婚率是如此之高,像她这样的单身女人,可多了,整天招来一大群,聚
在办公室里,张家长,李家短,唠起没完,唉,办公室都快成大戏院喽!」
「是么?」老上司精神为之一振,「小张,想麻烦你一件事!」
「什么事,请老领导尽管吩咐吧!」
「唉!」老上司收起了微笑,一脸苦涩地说道:「半个月前,我老伴不幸去
世了,扔下我一个孤老头子,儿女们都忙于工作,根本没有时间管我,也不愿意
搭理我,我一个人呆在家里,就跟蹲监狱似的,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,度日如年
啊!唉!」
「哦,我明白了!」我深表同情地对老上司道:「董书记,我明白了,你先
回家去,我这就向胡姐探探底!怎么样?」
「好,小张就是爽快,最喜欢助人为乐!」老上司握住我的手,以感激的口
吻道:「这件事,大伯就拜你喽!」
「嘿嘿!」望着老上司蹒跚的背影,我心中暗想,老领导,我的好大伯,相
中了这样的女人,你大概是活够了吧?
千世修来结良姻,夫唱妻随情意深。
朝暮相伴数十载,春夏秋冬拥锦衾。
儿女绕膝熬成婆,撒手人寰泪吟吟。
豪言壮志誓不娶,尸骨未寒起花心。
「哦?」当我将老书记的意思转达给胡姐后,她的眼睛顿时雪亮起来:「老
弟,他每个月能开多少钱啊?」
「贰仟多块吧!」
「豁,真是不少啊!老弟,他有住房么?」
「当然有了,据我所知,大概是一百六七十米吧!」
「他多大年纪了!不会太老吧?」
「七十一!」
「哟!」胡姐哼了一声,淡淡地,却是让我无比讨厌地嘀咕道:「都七十多
岁了,都要老掉渣了,他还能行么!」
「你又多少年纪了!」我反诘道:「胡姐,你的眼眶也太高了吧,你以为自
己还是十八岁的黄花闺女啊!」
「他各方面都还可以,就是年纪,太大了点,这样吧,我先看看再说吧!」
说董书记,董书记便到了,看得出来,董书记今天着意打扮了一番,西装笔
挺,甚至还喷了些许香水。
我指着胡姐如此这般地简单介绍一下,董书记很是仔细地端详着胡姐一会,
继尔便点头赞赏起来。
胡姐得意地微笑着,末了,董书记示意出去吃顿便饭,胡姐要拉上我。我借
故工作时间不能离岗,惋言推辞。董书记也不愿意让我作陪,一番花言巧语,乐
颠颠地将胡姐哄出办公室的门去。
「去他妈的吧!」第二天早晨,胡姐气咻咻地走进办公室,将精美的小挎包
往桌上一抛:「什么玩意啊,真恶心人!」
「怎么了?」我问胡姐道:「没谈好?」
胡姐双眉紧锁:「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,说是吃点便饭,却把我领到他家去
了,哼,要跟我,跟我,作那种事,哼,这是什么玩意,刚认识没一天,就来这
个,恶不恶心人啊!」
「呵呵!」我刁顽地一笑,抽出一根香烟:「这个董书记啊,的确是猴急了
些!」
「急就急呗,也得是那样的啊!」胡姐冒出一句话来,令我吃惊不小:「看
他的外表,油头滑脑的,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,软了吧叽的,活像只茧
蛹……」
「胡姐,你说什么?」我扭过脸来,嘴叼着香烟,久久地盯着胡姐,胡姐知
道说走了嘴,一时哑言。我故意岔开了话题:「董书记的房子够大吧!」
「得了吧,再大有什么用!」胡姐坐在我的对面:「提起他的破房子,就更
气人了,你猜,他是怎么想的?」
「不知道!」
「他妈的!」胡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:「他说我们结婚以后,他把房子给儿
子住,自己搬到我家去。去他妈的吧,想的倒美,你是啥啊,我跟你图个啥啊,
真不要脸,咋寻思说的呢!」
「董书记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啦!」
胡姐的气更大了:「别提了,这个老家伙,有多少钱我也不会跟他的,他白
活,挣多少钱也是白活,你猜他给我做什么了?大米稀粥,胡萝卜酱!哟呀,我
一口也没吃,看着都要吐,那是啥玩意,能吃么,喂狗去吧!」
「小胡啊,昨天的问题,你是怎么想的啊!」不知何时,董书记已经出现在
办公室里。
胡姐冷冷地一笑:「我暂时还不想考虑!我觉得单身很好!」
「董书记!」我借口去厕所,将董书记唤出门去:「你是怎么搞的啊,为什
么不大方点,领她去饭店搓一顿,把她吃高兴了,灌迷糊了,不就搞定了?你这
么大年纪了,比我爸爸岁数还大,难道,搞对象这事还得用我来教你呀!」
「我,我……」董书记喃喃道:「小张,我是想,这八下还没一撇呢,就去
吃饭店,万一她不同意,那,我的钱不是白花了啊!」
「嗨呀!」董书记的话气得我抓耳挠腮:「原来你一分钱也不想投入,既然
如此,那就算了吧!」
董书记依然不死心:「你再替我说说,你就告诉她,我们到一起后,每月的
工资都给她,我一分钱也不要,房子么,以后再讨论!」
「让他远点扇着!」胡姐不容置疑地拒绝道:「莫说贰仟多块啊,就是一万
多块,我也不稀罕!」
嘴上信誓旦旦,说得比革命者还坚定,而实际上,每当董书记点头哈腰,唯
唯诺诺地走进办公室,胡姐便堆进一脸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,极尽挑逗之能事。
弄得董老人家或是神魂颠倒,或是茫然无措,或是如坠五里雾中。
「小张,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」
「鬼才知道!」我不知如何作答:「老书记,这个中的奥妙,看来只有自己
去领会喽。」
背地里,我问胡姐道:「你既然不同意,为什么还要撩拨人家,弄得人家心
里痒痒的!」
「呵呵!」胡姐一脸的得意:「没啥意思,闲着没事,逗他玩!」
胡姐的玩笑越开越大,玩笑越大逗弄得越没有边际。在无休止的逗弄之中,
董书记似乎也焕发了青春,又把当年工作时的革命干劲拿了出来,每天九点钟准
时来办公室上班。
胡姐活像复活的老妖,满办公室乱转,看得董书记口水直流:「真好啊!」
事情越搞越离谱,胡姐索性将舞厅里结识的离婚女人一股脑地招到办公室,
围桌而坐,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!那么,六、七个女人,外加一个春心荡漾的
老男人聚在一起,场面将会如何呢?
豁豁,大家看吧,这哪里还像什么办公室啊,简直成了大戏院,女人们叽叽
喳喳的吵嚷声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,脑袋膨胀的好似一只大气球。
更让我气忿难消的是,董书记像条哈巴狗似地围在这些离婚女人的身旁左右
逐个献殷勤。瞅着他的下作像,仿佛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似的。
唉,董书记呀,董书记,你可真给我们大男人丢脸啊!
「你们这是干什么啊!」听见女人们冷言冷语地戏弄着董书记,我再也不能
沉默了,我不能忍受了。
为了男同胞的尊严,我拍案而起:「你们还有完没完,你们,你们……」我
不知应该说些什么,手指着胡姐:「你们,都给我出去!」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,不知哪个女人悄声嘀咕道:「快走吧,主人发火了!」
「妇谱氏」曰:
稀里胡涂活了几十年,什么样的奇人怪事多少也都见识过一些,见到过庸俗
的女人,却没有见到过如此庸俗的女人;见过窝囊的男人,绝没有见到过如此窝
囊的男人。这些人混合在一起,真是俗不可耐,看着(她)们活的兴致勃勃,有
滋有味,我却悲观厌世,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!